短痛 男 1991年出生于江苏 幼时,被医生判定听力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 初中毕业,自学考取了东南大学日文大专文凭。 做过早餐店服务生,蛋糕店学徒,电子产品推销员,保险内勤人员,站过柜台,现为手机店业务员。
说它是一本读了会痛的书是真的。 因为就如策划编辑这样快活成铁石心肠的人,在拿着职业态度审稿时,也一次次不小心被某些句子重拳猛击。 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集。 短痛,用精巧的笔触,写出孤独苦涩,又闪光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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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总错以为未来是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其实,回忆才是。
而活着,就是走上了一条,不断创造记忆,又不断修正记忆,最终留下虚假记忆的路。
我猜我的诞生大概就是人类的一个玩笑,我无法正确地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无法从某种关系里对照出本该属于我的存在的坐标。在我还年幼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某种奇异的恐慌感。我害怕父母的笑声与沉默,甚至只是最平常的谈话,我都能从只言片语里找到他们细微表情背后的真实意味。
我也渴望过家人和乐的情景,彼此之间没有隔阂与讥讽,没有期望与失望。但这样的想法在我长大成人以前就破碎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无比害怕家人开门与关门的声响。
开门的那一瞬间,钥匙插进钥匙孔的细微动作会导致我整个世界的动荡,我的内心变得无法安宁,我知道一场或沉默或带着讥讽笑声的晚餐又要开始了。那像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当然,这种深渊并不是无底洞,只要我的父亲酒足饭饱,离开餐桌,我的心就会安定下来。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碗里的饭菜,或是趁父亲上厕所或转身回房抽烟的间隙偷偷把饭菜倒掉,这种行为让我有一种堪比死亡的快感。但其实,死亡的快感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对于死亡,我一无所知。
关门的瞬间更是异常可怕。关门声响的大小,决定了我这一天的情绪。声音太小,我会觉得父母是冷漠而失望的;声音太大,我会觉得他们关门的动作里跳动着愤怒与蔑视。我的整个童年都是通过关门声音的大小来和本该与我最亲密的家人沟通的。
2.
我从来都不会接电话。
我不记得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我无法接听任何电话,而且很少会开启响铃模式,大多数时候,我的手机是完全静音的。有时候看见手机屏幕亮了,我的心就开始惶恐不安,就好像自己是欠了千百万高利贷无法偿还且性命堪忧的潦倒的中年大叔。
通常,我会默默地把手机放在一边;如果是在公共场合,我会若无其事地将它放回口袋里。我身边的朋友都熟知我这种近乎病态的习惯。所以,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都不会选择打电话,而是有急事会先发几条信息告知需要沟通的内容或所办事项。
对于陌生号码,我是断然不会接听的。但偶尔会回拨。我像是一个窃听者一样在电话这一头小心翼翼地发出最浅的呼吸声,等待对方说一声“喂”,然后就立刻挂断。那像是一种奇妙的游戏,一种终于鼓起勇气打扰别人的冒险旅程。
没错,对我来说,打扰别人是需要勇气的。
据说,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夜夜笙歌。很快,我的母亲就成为了全职主妇。每天,她与父亲的联系都建立在打电话询问他是否回来一起吃晚餐这件小事上,但换来的多数回答都是极其不客气的“你真烦”“不回来”“在谈事”之类的固定答案。久而久之,母亲决定改变策略,电话由我来打。母亲以为,父亲再如何不耐烦,也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乱发一通没有缘由的火。也因此,每日晚餐前的问候电话变成了我每天放学后的硬性任务。虽然偶尔还是会听到父亲在电话另一头说“我就在家门口啦,快开门啊,傻小子”这样充斥着幸福感的回答,但大多数时候我在听筒里接收到的总是“你们先吃,晚点回来”的冷淡语气。
在那段时间里,我与母亲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似乎站到了同一战线,成为了祈祷父亲大人早些回家的同盟军。但那样的关系只出现了短暂的一阵子,可害怕电话声、拒绝接听电话这种怪异的行为却成了我一辈子的习惯,或者用“条件反射”来形容会更加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