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现居北京。 先后做过记者、编辑,后因嗜书成瘾,又爱玩耍,索性辞去公职。 2013年出版《流经我们内心的风景》, 负责主编微信公众号及微博“微杂志”,已有上百万读者。
所有旅人的故事,都变成一个故事。 那些无人理解的感觉,在一个特定的瞬间会突然被理解。 我感到自己本身成了一个通道,一个导管, 那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埋藏在心里的故事,破土而出。 我携带着这些故事行走,心里充满简单的感激。
序
到底存不存在一种最高主宰?
如果存在,他会是怎样的形态?
如果人接近他的热望并非出于冒犯,而是尊敬,那么,所有脉管一样存在于地球表面的道路,以及这六十亿颗心灵中,是否存有一条是通向他的?
这似乎是宗教早就解决了的问题。但是,当我年岁渐长,看过稍微多一点的书,走过比过去更远一些的路,才恍然明白,这个问题永远不会解决。这是个“元问题”,牢固而隐蔽地被栽种在人的心中,每一代人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它甚至可以看成社会思想演变的指标,用以衡量人类文明的程度。
问题是,我们为何生来就带有这种疑问,是什么“存在”为我们的基因中投下了这样的种子。
这本书创作的过程中,这些问题渐渐凸显出来,又慢慢变得清晰。这不是这本书写作的动因,却是一个意外收获的惊喜。因为我发现,在我用文字试图跟对我发生巨大影响的文学作品(本书涉及的《西游记》、《魔戒》、《太空漫游》、《鲁滨逊漂流记》)沟通的时候,作家们全部的思想都指向一个方向——充满艰辛,但往往徒劳无功地寻找着一种最高存在。作为需索者的人,在探索的过程中最终求到了他们所要的一切,但唯独没有找到神。然而人本身却因这趟旅程而成为可以抵抗一切,永不崩毁的精神坐标。
神,从来都是一种面向未知的,全然积极的努力和抗争,而珍贵的希望,能给你带来半条生命。希望虽然渺茫,但总归是有的,对于找寻的人,他总可以找到。
就像粒子存在,必然就有反粒子与之共存,希望是有,但往往伴随着绝望。人类每一次疆域和智慧的扩张,都伴随着旧世界的死亡,同时一起死去的还有人的胆怯、恐惧、忧郁、迷茫。因此,所有探索之路,都是迈向神的行为,元问题已迫使旅人走上一条超越自我的上升之路,除非死亡夺取你的生命,旅人的脚步从来都迈向永恒。
所以,以这样的眼光来看,玄奘西去取经之路,穿越干渴的沙漠和积雪不化的雪山时,他不必到达印度,真经在心底浮现,九九八十一难只是一个门槛,那是为了衡量一个旅人努力的程度,也是自我拷问,跟人性较量的程度;
所以,麦哲伦(我会在航海篇中提到他)凭着惊人的意志和沉默,把探险的船队驶向南纬40°以南的无人之境,果断和冷静,加上带有一点赌气性质的决心,最终发现了麦哲伦海峡。他是否为金主带回大量香料已经无所谓了;
因此,自我使命未实现的甘道夫,即便掉入地心还是能够重生,他必然重生,向光明可能存在的任何方向,以任何形式燃烧自己;正是同样一股力量,引领那个毫不起眼的哈比人带着精灵女皇预言的警告,在所有尊贵的种族都选择退出的时候,冒险用脚步给中土世界带来希望;人皇伊西铎可以走向死亡山谷,寻求幽灵的帮助,矮人金霹可以放弃嫌隙,跟精灵并肩作战;
所有旅行的终点,人类探索的终极疆域,在星辰的大海,深渊一样的太空,作为人的一切,将都被掏空,最终,宇宙里最为宝贵的东西救了他们的性命。所有知识的尽头,那个“元问题”有了最完美的化身,那个宇宙孤儿,神的使者,他是智慧、真理、勇气的化身,到了这个地方,连爱都没有一席之地了。
最高存在是什么?至少在目前看来,我有了令我心潮澎湃的解答。他不再是语意不明,边界模糊,只存在于文字中、对我们毫无意义的僵死的概念,他是面向一切积极事物的努力,是一切正面、上升的力量,是比这颗地球都要古老的一股精神的力量。我们既是疑问,也是答案,接近他的道路,并不是一条不存在的路。事实上,我们日日夜夜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条充满可能的道路啊!
最后,我在一次西藏的旅行中,在闭关修行的瑜伽士身上,得到同样的启发,敬畏之心上升到头顶。
行走和阅读因为这次写作,在我身上毫不违和地相容了,现在,我获得了重新看待自己的眼光。
我常以为,只有在尘土之中,才能掸去心灵的尘土,现在,它不再是我的真理。你需索的东西有多珍贵,你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通向自我的道路上,一切尘土,都是必经之路。一切超脱,都在道路尽头。